回到队里，恰好王建鹏的哥哥和姐姐到了。我不想再重复头一天的经历，就让董浩带他们去技术处。
“头儿，你得请客啊。”刘旭走进办公室，揉着腥红的眼睛，把一叠打印纸扔在我的桌上。
这应该是电话联系记录，我打开一看，果然不出所料。
“那三天的所有电话我挨个都打了一遍，有一个没联系上，其它的有关通话内容我都打出来了，看不出有什么问题，今天我再试试那个电话。”
“辛苦辛苦。”我连忙作揖。
“别光动嘴，来点实际的。”刘旭笑着，不依不饶。
“没问题，中午请你，你说去哪儿吧？”我眯了下眼睛，补充道，“反正他们也不在。”
“又让你捡到便宜了。”刘旭做思考状，“咱就呷哺呷哺吧。”
“好，就这么定了。”我冲她扬扬头。
“嗯，头儿，你先看看吧，我没发现什么问题。先声明啊，这些都是人家说的，如果有人撒谎，我可不负责啊。”临出门，刘旭甩下这句话。
“哼，还跑得了你。”我对着她的背影喊道。
我拿起通话记录，随意翻了翻，就放下了，我知道刘旭只是嘴上那么说说。她是个经验丰富的侦查员，既然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，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。www.qxnyo.com 苹果小说网
我靠在椅子上，用手揉揉太阳穴，又点着烟。案发四天了，侦破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，是否有什么基本的判断失误？是否还有什么遗漏？我陷入沉思中。
能做的我们都做了，我告诉自己。只有一个，验尸，但那也应该不成为问题。王建鹏的家人已经到了，或许最早下午就可以开始尸体检验了。
第一刀，捅在王建鹏的左下腹部，凶手应该是正面面对他。常识告诉我，当他弯下腰，最初的阵痛过去后，他会下意识地进行反抗，与凶手搏斗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两个人不可避免地会有身体上的接触，幸运的话，我们可以在他的指甲里发现凶手的某些组织或毛发。在现今的科技手段下，哪怕只有一点点组织，我们就可以通过DNA识别，确定凶手的身份。
临去技术处前，我特地叮嘱了董浩，我相信关于验尸的事，他可以处理好。
“哎，头儿，那个电话也打通了。”刘旭急匆匆地冲进来。
“哦，有什么状况？”
“没有。”刘旭夸张地耸耸肩，然后说，“我们怎么忘了，王建鹏不是还有一个手机号码吗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我们可以试试那个号码啊。”她看着我说。
“好主意。”我缓缓点头，心中暗骂自己愚蠢。
那天第一次听说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，我一下就想到了那个文静的通州女孩儿。假如那部手机的确是王建鹏本人在使用，那么每天近一个小时的越洋通话，除了打给心爱的人，还能打给谁？
难道那个文静的女孩儿已经出国？是否因为这个原因，鹏才不再出现在末班地铁？
“你打吧。”我对刘旭说。
刘旭照着记录本，拨出了那十一个数字。
***
两人谁也没想到，那个电话竟然拨通了。
《致爱丽丝》的音乐声从听筒里传来，响了两遍之后，变成了一个机械的女声：“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，请您稍后再拨。”
“再试一次。”我对刘旭说。
这一次的结果和上次一样。
“拨王建鹏的号码。”我接着说。
这一次倒是很痛快，听筒里重复着机械的女声，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”
“两部手机不在一起。”我皱起眉头，“王建鹏的手机应该随身携带，案发的凌晨可能和笔记本电脑一起被凶手拿走了，所以打那个号码肯定是关机。这个号码的手机没关机，至少不在凶手那儿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刘旭点点头。
“那么它能在哪儿呢？”我看着刘旭，“上次你说这个号码的通话时间都是在午夜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午夜时手机的主人应该在那儿？”我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。
“王建鹏家里，手机应该在王建鹏家里。”刘旭跺了下脚，肯定地说。
“没错，这种可能性很大。现在的迹象表明，假如这部手机的确是王建鹏在使用，它就应该是个私密电话。如果不在家里，就会在他的办公室。”
“嗯，应该是这样。”
“刘旭，中午我们不是要‘呷哺呷哺’吗？中关村那儿就有一个店，我们去那儿，然后顺道再去一次伟龙公司。”
“好。”刘旭简短回答。
“另外，你现在去办理搜查手续，我们要搜查王建鹏的住宅，我估计明早就能批下来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刘旭转过身，走了。
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孩儿的面孔，想到她推着购物车撞到我身上的那一刹那，继而，我又想到了安。在白天，我很少想到安，我们是属于黑夜的。
我叼起烟，点着了，一串烟雾从我的鼻孔冒出，又被我吹得很远。
他们每天一个越洋电话，但我，只能空对那黑灰色的企鹅。我轻轻地哼笑一声，或许这就是你的命，我对自己说。我和安也曾通过电话，除了第一次，都是我打给他，那是我不能去通州的时候。我们的通话时间，从来没有超过两分钟。一个小时，像他们那样，我能说些什么？我们能说些什么？
桌上的手机“嗡嗡”震动起来，我抄起手机。董浩告诉我，辨认尸体已经结束，王建鹏的家人同意尸检，他和技术处沟通过了，下午上班就开始。王建鹏的家人问什么时间可以办理他的后事，另外他们想整理王建鹏的遗物，问需要办什么手续，才能进他的家。
“你和他们说，办后事的时间现在还不能确定，要看尸检的结果和案子的侦破进程，我们会尽快给他们答复。”我在电话里叮嘱。
“好。”
“另外，王建鹏的住宅，我们明天会去搜查，搜查结束后他们就应该可以进入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我和他们说。”
放下电话，我长吁一口气。刚才讲话的时候，我尽量让自己温柔，我感觉此时王建鹏正躲在某个角落，看着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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