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混球，你说人生的意义上什么呢？”
晚风习习，烧烤烟火气。夜色如云灯似雨，尘世将人洗。
烧烤店前，老板涂油摆串，加快效率进行烤制，两位客人杵在烧烤架前，准备将食物打包带走。男生以深邃的目光盯着老板，似是在监督老板的一举一动，女生摆弄了一下手机，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女生收起手机，随口提出一个随便想出的经典问题。
“撸串。”
“正经点，你把别人的难题挑出来，总得给个靠谱点的答案吧？”
“撸特辣的串。”
“老板，一点辣椒都别放。”
“卧槽！怎么会有你这种人？！”
老板拿着辣椒面的瓶子，沉默了一下问道：“所以要不要辣椒？”
男生豪气地一挥手：“放！”
女生摇头说道：“不放，我是付钱的那个哦。”
在放和不放之间，老板最后选择了折中：“放一点？”
“记得手不小心抖一下。”
“混球，说说你对问题的想法。”
“首先，我们点出一个问题，接着，我们表示对问题采取了一定措施，最后，问题虽然变成了更大的问题，但也意味着最开始的问题不是问题，你不能说我们没有努力解决问题。”
男生负手道：“根据论证可得，我解决了问题，烤串是我赢得之赏。”
女生笑眯眯地使出绝杀：“老板，加糖！”
“卧槽！你简直不是人！”
“嗯哼？听说你家乡评价食物，太甜了是贬义词？”
“确实是贬义，但和这个可没关系，难道我把果汁倒进啤酒里，再和你说这是果酒……”
“听说双氧水可以迅速清理血迹，破坏dna。”
“看来你还是个人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跳跃式对话，已经人到中年的老板烤着串，忍不住搭话道：“你们是情侣？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女生笑眯眯地回道，“说起来似乎有点复杂，混球怎么想？”
“这个啊……”男生想了想，“也许是，也许不是，如是。”
看来是在闹矛盾的小情侣？
老板不由侃起大山：“你们这些小年轻啊，谈恋爱就认真谈嘛，遇到困难多多沟通，不要一恼火就发脾气……眼前这点小问题都过不去，那以后还怎么继续往前走？”
男生微微点头：“老板此言在理，就像这种吃烧烤口味不同，一个喜欢辣的，一个喜欢不辣的，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，不必把争论蔓延到放不放辣椒上。与其争吵，为什么不直接点两份，一份加辣，一份不加辣呢？”
他看向女生。
“确实在理。”
老板也看向女生。
“情侣不吃同一份？”女生淡淡翻个白眼，手肘捅一下男生，“还是说你想把母亲的问题拖过去？”
男生惊讶道：“拖的人难道不是你？”
“打小报告的人难道不是你？”
女生眯着眼睛，笑吟吟的语气暗藏杀机。
突然从情侣恋爱问题上升到家庭问题，老板就不太好插嘴了，一边竖着耳朵吃瓜，一边埋头烤串。
“虽然打小报告的人是我，但你要相信我呀。”男生诚恳地说道，“我一直都是站你这边的！”
女生：“呵呵。”
“你若不相信我的用心，那没关系，我来为你忠心谋划一番。”
男生换了一个角度，进言道：“女儿苦母久矣。吾闻二世雪乃也，不当立，当立者乃大女。大女励精图治，母置外不用。今或闻无罪，二世代之。百姓多闻其贤，未知其失权也。大哥为勇将，数有功，兴家业，或可驱之。他称凤雏，吾号卧龙。汝有大志，可收卧龙、凤雏，取二世而代，灭母以掌大权……”
“你和父亲？”女生撇撇嘴，“我看你们一个是脑生反骨，一个是左右逢源，有你们两位倾力相助，母亲该是要直接罚我禁足。”
男生震声道：“我忠心耿耿，日月可鉴！”
女生满意地微笑道：“那下次回家我叫上你。”
“哈哈哈！”男生大笑三声，“我不去！”
“你忠心耿耿？”
“本人没有除态度以外的一切服务。”
女生笑呵呵地伸手，果断掐住男生的脸颊，男生连忙后退一步，脸皮便被拉长些许。
“就是这张嘴？惹是生非的就是这张嘴吧？！”
“快放手！我要伸舌头啦！”
两人打打闹闹，女生满脸笑容地咬着牙，指尖拈着脸皮不妨，男生怒目而视，完全没有形象地伸出舌头，从嘴角探出的舌尖抖来抖去，一副试图是舔手的架势。
老板面无表情地招呼一声，提起一个袋子打断道：“烤好了！”
女生付钱，男生提袋，两人互相逼逼着走远。
“你这么多怪话，怎么不对母亲说？”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没说？”
“哈？不怕母亲一怒之下，直接把你沉东京湾？”
“这么诋毁自家老妈，会不会不太好？”
“我觉得很好。”
“那我也觉得很好。”
“嗯？我说混球，你的手机应该不是通话中状态吧？不会又在给母亲打小报告吧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我不信。”
“真巧，我也不信，手机交出来……还真没有？”
“我就说没有啦！你刚才的问题我有一个答案！”
“问题？哦，答案是下一顿烤串？”
“人生就是签一份份合同，那些条条框框的内容，是有些看得懂，有些看不懂的字句，你看着那些东西没什么感触，所能做的只有在指定位置，签下自己的名字，平时那些合同没太多存在感，但一旦违反，就会有人出现警告你……”
“那还不如下一顿烤串，找打。”
女生抬脚搂在男生屁股上，男生提着袋子跑走，两人追逐吵闹里迅速远去。
老板继续等着下一位客人，微微抬头看着夜里的灯光，不禁有些出神，想起了自己曾经年少的学生时光，那可真是……
除了几个隐隐约约，不太真切，已经勾勒不出模样的名字，真是没什么好回忆的。
剩下的日子都是在签合同。
太甜了确实是贬义词。
……
……
雪之下阳乃的出租屋。
十分简洁朴素，基本没什么装饰物，打扫得倒是非常干净细致，装在包里的吉他搁在角落，书桌上摆放着纸笔，还有一个木制框架，框里列着一本本书籍，大多是管理学相关的教材，偶尔夹杂一些其他读物。
“没有看见课本在桌子下撩成一栋的场景，我不是很认可你大学生的身份。”
白影简单点评一句。
雪之下阳乃换掉鞋子，走向客厅里的小茶几，闻言随口道：“我要是把书在地上撩成一栋，突击检查的母亲也得把我撩成一栋。”
“那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。”
白影放手将门推上，走过去盘腿坐下，他将袋子放在桌上，一脸严肃道：“你我共谋大计……”
“然后你先把我卖个好价钱？”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损了一句，从袋子里拿出还热乎的烧烤啤酒，将筷子拆开道，“别说那些没意思的东西，先吃晚饭再说——帮我开一下啤酒。”
卡奇——！
桌上的啤酒罐一声长叹，便被扯开了拉环。
雪之下阳乃愣了一下，微妙道：“这杀手皇后用来干杂活还挺省力的。”
“好主意，之后就让杀手皇后打扫客厅，处理厨余垃圾，浇灭房间内的蟑螂老鼠蚂蚁等邪恶生物。”
白影点了个赞，开始享受起晚餐。
“要来点啤酒吗？”雪之下阳乃满脸不怀好意。
白影嚼着烧烤，脸上同样不怀好意：“你想挑战一下法律吗？”
“你一留学生怕什么？”
“怕你恶意酗酒。”
“？”雪之下阳乃翻了个白眼，痛快地喝了口啤酒，随着味蕾品尝到酒精，脸上的表情就渐渐淡了下去，她倒是没多少胃口吃东西，只是找个由头将对方扯过来……
“结果你还真就这么简单地跑过来了？”
雪之下阳乃托腮看着白影，眸子微眯：“呐，你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？”
白影咽下一口烤肉，严肃道：“我可是吃饭高手，社交什么的很碍事。”
“哦。”雪之下阳乃敷衍地应了一下，又喝了口啤酒，直勾勾地盯着白影看。
白影流畅自如地动筷子，一个劲儿扫荡荤菜烧烤。
“我说，你就不该说点什么？”
“我才不会帮你呢，哼！”
“语气突然变得有点恶心。”
雪之下阳乃幽幽评价。
“说起来，我想起勇者曾经让我帮忙的事情。”白影一边大快朵颐，一边爆出某人黑历史，“她一边抒情一边试探地要我帮忙，我当场就地一滚，跳河逃生！倒是没想到她脑子一抽，跟着跳下河……”
雪之下阳乃轻轻扯了下嘴角：“要是我的话，就在岸上找石头砸你。”
白影诧异道：“你难道不是蹲下来哭吗？”
雪之下阳乃惊讶了一下，忍不住笑道：“混球也会有说蠢话的时候，你当我是小孩吗？这……”
白影理所当然地说道：“等你学会开摆你就是大人了。”
“哈？”
“琢磨自己太麻烦了，随便就好！父母不管是怕还是烦，拉开距离不经常打交道就行了！”
白影嘴角叼着虾尾巴，气势汹汹地说出毫无气势的话。
“是是是……”
雪之下阳乃又喝了口啤酒，垂下的眸光看着桌面，发现开摆也不失为一种选择。反正喜欢上一个人结果没成，那也很正常嘛，让雪乃一步也不算无法接受，是让问题最少最小，最不会和母亲产生冲突的方案……
等会儿，这不就是自己之前的想法吗？！
啧，从之前的接触来看，这家伙似乎对手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……干脆严刑拷打吧！
把别人的心思搅得一团乱，还想不帮着出点主意？我可不是雪乃酱那个小受气包。
不管混球怎么想的，进了这门还想跑？
看着埋头干饭，宛如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白影，雪之下阳乃微微刀一笑。
咔嚓。
门锁忽然一响，雪之下阳乃目光投向房门处，有点诧异，谁会……
门打开了，雪之下母亲站在门口，眉头微皱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，然后抬头看进来，不由一怔。
“9528为何作惊讶状？”
白影抬头瞥了眼，埋头继续吃烧烤：“假装看我身后有东西？小学生招数罢了。”
“母亲大人……”
雪之下阳乃憋出一个称呼，然后卡壳，大脑如闪电般思考起来。
我要怎么解释下午才在母亲面前露馅，对混球有不该的心思，晚上就被母亲大人堵门，看见和混球共处一室的场景？
这种事情能解释吗？！
雪之下阳乃绷得住表情，绷不住狂跳的心，她连忙微微给白影使个眼色。
“嗯？”
白影转头朝门口一看，眨眨眼招呼道。
“阿姨晚上好，吃了没？”
“吃了。”
“那来点夜宵？”
“不了。”
雪之下母亲深深吸了口气，迈步走进房内。
砰！
关门的声音敲在雪之下阳乃心头。
她发现自己好像无路可逃。
……被堵住的竟是我自己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