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章：老混子的对话

这一夜，古城警方四处出警，围绕的只是百果园和新城果蔬以及广汉楼，抓获了无数小混混，但警方审讯参与斗殴打砸的小混混，都是一问三不知，两方的人都是如此。

廖永忠大发雷霆。

城区内参与会议的各派出所所长都被骂得狗血淋头，包括任志国。在老街，新城和百果园都开有分店，这是任志国被卷入其中的原因。

“三天之内，务必要将辖区管制刀具清理干净！有没有问题？”廖永忠拍着桌子大怒。

他心里知道，这是新城和百果园因为各种利益引发的械斗，但他不能在会上明说，因为开会之前，他已经接到了无数电话，各执其词，在不了解实际情况之前，廖永忠当然不会轻率地表态。

但消除治安隐患是必须要的。一夜之间，这么多店铺被砸，人员受伤，唯一让廖永忠庆幸的是，双方都比较克制，一夜的混战，尚没有出现枪械，不然，廖永忠这个公安局长是当到头了。

上次古城的重案之后，省厅凌副厅长雷霆之怒，廖永忠记忆犹新。是以他第一时间就是清缴古城内所有管制刀具，要尽可能的将一场愈演愈烈的暗斗以铁腕控制，将可能发生的大案扼杀在萌芽状态。

撵走了一众所长，廖永忠将邝文斌叫到办公室。斜眼扫过似乎还没睡醒的邝文斌，扔过一支烟：“情况怎么样？”

“不怎么样。”邝文斌打着呵欠，捏住在桌上翻滚的烟塞在嘴里，伸手在廖永忠手里抢过打火机给自己点上，深深吸了一口：“新城和百果园为了争夺古城的利益，双方撕破了脸，干起来了，这还要查么？”

“我问的是结果！”廖永提高了声调。

“结果能怎么样？两个人都是老江湖，抓进来的小混混都被人过了话，孟广汉和刘卫民都有不在场证据，你让我怎么办？去抓人？就算我抓了，廖局，你能顶住上面来的压力么？昨晚你的电话还没打爆么？”邝文斌叼着烟，两只粗壮的手臂枕在自己脖颈之处，头向后仰，以减轻一夜审讯的疲惫。

“他们下一步有什么行动？”廖永忠追问。

“我哪知道？”邝文斌斜了廖永忠一眼，又打了一个呵欠，咂吧咂吧嘴巴。

“你是刑警队长，就是干这个的，你怎么会不知道？”廖永忠对邝文斌的态度很恼火。

“你还是公安局长呢！”邝文斌对廖永忠的态度不以为然，眼睛眨巴半天，才冲廖永忠叫道：“廖局，目前为止，没出人命，这是最好的结局。现在唯有一个方法，将两人都叫过来，开诚布公的谈一谈，让他们各自守守规矩。”

“我一个公安局长，能和社会混子谈么？”廖永忠不禁怒骂：“你脑子里也不想想，现在这么敏感，我能卷入其中么？”

“你要不卷入其中，事情只会往更恶劣的方向走。你看着吧，不出三天，古城还要斗几回，那个时候，可就不是几把片刀，几根镐把子的事情了。可能就要动枪了，你觉得以孟广汉和刘卫民两个人的底子，弄把枪会很难么？”邝文斌并不惧于廖永忠的怒火，他早已习惯。

“我要你有什么用？”廖永忠拧起眉毛。

“有用！廖局，你的任务是维持社会治安稳定。我的任务呢，是查清楚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，是不是有人拱火，抑或是他们下一步想干什么。”

“那你还藏着掖着？”廖永忠脸色略有好转。

“现在不是还没有眉目么？我只是猜测。廖局，你想，现在双方动手，但仅仅局限于管制刀具，局限于你砸我的店，我损你的楼，也就是说，目前双方都还没有动到自己的根本，还在可控范围内，这时你出个面，让双方坐下来谈，还是有希望的。”邝文斌道出自己的想法，他认为这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办法。

双方只是为了利益，那么只是给点压力，让他们在法律的范围内公平竞争，只要不出圈，那他们怎么斗，也仅仅是市场经济的范筹，这跟自己就没太大的关系了。

邝文斌将燃尽的烟头塞入烟灰缸掐灭，自顾出门。有些事情，不是他的管辖范围，在邝文斌的心里，那个段风后面的人才是他所真正关心的。至于古城昨夜发生的群体械斗，这是身为公安局长廖永忠的事。

廖永忠坐在办公室里想了许久，抓起内部电话：“通知刘卫民和孟广汉到市局来协查。”

他觉得邝文斌说的是对的，械斗追查下去，无非是拘几个人，罚一点款而矣。两方都有关系，也都不在乎这一点小钱。

那他现在要做的，就是给这两个人一点压力，让这两人知道，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撑控之中，一个警告也好，一个暗示也罢，古城治安平稳是自己需要的。

孟广汉和刘卫民如约而至，这也是他们早就料到的。

一辆路虎，一辆宝马并排停在公安局大院的停车场，两个人都是孤身前来，都没有带一个随从。

到公安局来协胁调查，还要带几十号人，那就是傻了。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，我就是有人，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我指数的，我就是混子，我就是黑社会么？

廖永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，都是西装革履，皮鞋擦得铮亮，连领带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。而且都是镇定之极，平静的目视着自己，连对方都不看一眼。

“昨晚的事情，你们有什么解释？”廖永忠淡淡说道。

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
“刘卫民，孟广汉，你们两个都是古城有头有全的人物，我不希望哪一天知道你们两人参与了街头械斗，我要的是稳定，你们两个能否做到？”见两人都不吭声，廖永忠开门见山。

“我是一个正当的商人，不知道廖局长在说什么。”刘卫民率先开口。

“哼~”廖永忠眼神一眯，往后靠在自己椅子上，指着刘卫民说道：“从现在开始，我会死盯着你们两个，古城治安一日不稳，我一日不撤兵，我倒要试试，是你们扛得住，还是我守得住。”

“那跟我没关系，广汉楼昨晚遭受一帮小混混破门而入，各种打砸，我已经让我的大堂经理向市局报警，希望廖局能尽快破获此案，还我广汉楼一个公道。”孟广汉一脸被害的状态。

“孟广汉，你的屁股是干净的吗？跟我来这一套！”两人的反应，在廖永忠的意料之中，戮着桌面，对两人怒道：“从今天开始，我不希望古城再出现群体械斗，不然的话，我抓一个，判一个，我倒要看看，是你们打得痛快，还是我抓得迅速。”

两人都选择了沉默。

大家心知肚明，却又各怀鬼胎。

械斗之前都已然和各自的关系通过气，现在比的就是掰腕子，看看谁的关系硬，试试谁的路子广，探探谁的底子薄，谁要认输，谁将在古城消失，连同各自的利益。

这一点，身为老混子，他们比谁都清楚。

廖永忠夹枪带棍的对两人训斥一通，各种警告，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简单，谁要敢给自己惹麻烦，那他就针对哪一个人。

两人都没吭声，只是平静地听着廖永忠在办公室里训斥了半个小时，而后，被廖永忠轰出，他要做的是第二件事，找各自的关系人，来平衡这两个人现在的暗斗。

两人都明白廖永忠什么意思，都是一只脚踩上岸的人，都不想再踩回去。但斗到这个份上，不亮一回刀，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。

你有刀，我没刀么？你能砸，我不能打么？都是混社会过来的，你有的，我也有，你没有的，我还有，这才是在社会上的份量。

但打到什么程度，拼到什么火侯，这是有讲究的，捅破了天，带了响儿，这是两个人都压不住的。

两人并肩走出公安局门口，像是无事人一般，乍一眼看过来，还以为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友，具有非一样的默契。

各自坐进车里，两人各自降下车窗，他们都知道，在廖永忠办公室里的相遇是必然的，都是古城混子界的人物，互相不熟那是假的。

“广汉，还要打么？”刘卫民漫不经心。

“我输了？”孟广汉侧脸问刘卫民。

“有意思？”刘卫民独眼乍一睁，透出一抹古怪的神色。

“那不得看你么？”两人各自点上一支烟。

“你要打，我陪着你。不是怕你，而是打了这几十年，有些厌倦了。”刘卫民少见的一种疲惫感。

“呵呵~我闷头赚钱，你不让我赚，卫民，你说，我有什么办法？”孟广汉笑笑。

“广汉，我要说砸货车打人那一次不是我干的，你信吗？”

“信！”孟广汉扭头看向刘卫民：“但你不该去动小北，这着棋你下得很烂。”

“一个小b崽子，对你这么重要么？”

“不是对我重要，而是他沾上的人很重要。”孟广汉淡然一笑，颇具玩味的看着刘卫民，笑道：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他么？”

“他不是你的马仔么？”刘卫民笑笑。

“他不是我的人。”孟广汉摇头：“他和老街任所关系很硬，和老街老卢家小伟是发小，和省公安厅副厅长的女儿称姐道弟，还有，他现在和郝市长的女儿正在谈恋爱，卫民，你说我能不帮他么？你说你能动他么？”

刘卫民眼皮一跳，他的确不明白一个小屁孩，居然能有这么强的手腕，一下拢聚这么强硬的关系，一路从社会上混上来的刘卫民不能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。

当然，但也有自己的底子，而且根基要比乔北的扎实的多，这也是刘卫民一直敢蔑视一切的动力。

“我扯他么？”刘卫民冷哼一声。

“呵呵~”孟广汉淡笑，又道：“你扯不扯他是一回事，但你不能动他，你要动他，我就不得不动你。卫民，你说，这些年，我们两人之间有斗过吗？你弄你的商场，我开我的饭店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，一直相安无事，包括上次张志平动你，都不是我指使的，你信么？”

“王昆不是你的头马么？”刘卫民眼神一扫，一股戾气迸出。

孟广汉摇头笑道：“昆儿是小北的结拜兄弟，他废秦浩，我是事后才知道的。当然，你要将这笔帐算在我头上，那我就扛下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。”

“那红星呢？不是你支使王昆圈得人么？”

“廖红星安插人搞到我广汉楼来，我不得清理一下么？再说，那个廖红星去动小北不说，还指使人打了公安厅副厅长的女儿，那个小子给你惹这么多麻烦，他进去了，你不是清静多了么？”

“很牛逼呗？”刘卫民语气平静。

“你混差了么？”孟广汉反问。

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，新城和百果园的损失双方连提都没有提，刘卫民开着宝马呼啸而去，孟广汉驾着路虎拐入街道。

一切，看来已然平息。